1949年10月12日,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一二七师,势如破竹,一举歼灭驻守在佛冈县城号称国民党王牌军的三〇七团,佛冈全境解放。10月14日,中共佛冈县委、佛冈县人民政府成立。但是国民党残留在佛冈的反动势力根深蒂固,一小撮反革命分子不甘心失去他们的天堂,制造谣言,蛊惑人心,组织反革命武装暴乱,企图东山再起。

  1950年3月15日,以原国民党联防中队长黄南耀为首的土匪,把进驻一区南山乡第八村石坑村的征粮工作队的4位队员杀害,并抓走4位女队员,制造骇人听闻的“石坑事件”。“石坑事件”后,黄南耀等十分嚣张,光天化日之下竟在石坑、龙水井等村公开活动。

  面对反革命武装势力的猖狂挑衅,中共佛冈县委、县人民政府充分发动群众,于3月18日兵分三路,出击剿匪。尽管这次“瓮中捉鳖”的围剿行动没有达到预期目的,但在新生政权强大的政治和军事力量的威慑下,这股穷凶极恶、梦想登天的匪徒,却似惊弓之鸟、丧家之犬般逃离佛冈,流窜到英德县下磜乡的偏僻山村--黄屋、高厂等地,与当地匪首邓德明等会合,企图做垂死挣扎。

  3月23日,当时我在一区中队集训,排长刘定通知我立即收拾简单行装,跟随县大队的华金鉴排长去执行任务。

  我跟随华排长来到县大队驻地,见到20岁左右的指导员郑锦河。郑指导员对我仔细打量一番后,称呼我为“小兄弟”。他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肩头:“你有亲戚在英德县黄屋村吗?”“有,他是我父亲的结拜同年,我称他为同年伯。”“你是什么时候去过黄屋村的?现在还认识路吗?”“大前年同年伯去世时,由母亲带我去过,去黄屋村的路我还熟悉。”对郑指导员的询问,我都一一做了回答。

  交谈后,郑指导员清楚地说明部队今晚要进军黄屋村围剿土匪,他让我对黄屋村的地形地物作了详尽的介绍。

  一个战前的动员会开始了,10多个班、排干部坐在床铺上,郑指导员说:“周大队长(县长周辉兼任县大队长、政委)命令我部今晚进军黄屋村围剿土匪,黄屋与高厂村仅一溪之隔,相距约1里。黄屋村只有10多户人家,全村两排泥墙瓦屋,集中于一个门楼口进出。高厂村则有30多户人家,村落分散。两个村的背后都是深山老林。这股流窜的武装匪徒有100多人,由匪首黄南耀、邓德明等率领,匪徒武器装备精良,有两挺美制三〇式轻机枪,多支英制汤姆生冲锋枪。据侦察报告及实地察看,白天在这2个村都发现有匪徒活动,近两晚集结在高厂村住宿。今晚围剿这股武装土匪的分工是:北江军分区十团三营营长牟延忠率领三营,直逼高厂村,而我部则担负对黄屋村进行围剿的任务。”郑指导员指令华金鉴排长挑选6名精干组成突击队,全部配上冲锋枪和快掣驳壳枪。最后,郑指导员强调夜行军纪律“两不准”(不准讲话、不准抽烟),限令部队在拂晓前进入阵地。

  战前动员后,以班、排为单位进行讨论,指战员们一致表示:为保卫佛冈新政权立新功。这时,郑指导员来到我的面前,用手指着我身上背的国产汉阳七九步枪,对华排长风趣地说:“你赶紧带‘小兄弟’去换支‘来路货’。”于是华排长就带领我到枪械库换领了一支德制七九步枪,配足子弹50发,还加领了2枚苏制手榴弹。出发前,炊事班还给每个战士发了一块一斤多重的烧饼,以便战时充饥。

  夕阳西斜,部队整装出发。走在前面的是北江军分区十团三营指战员,由一区公安特派员黄锦泮领路,我和县大队直属连紧跟其后。

  由县城至英德县黄屋村,相距约45里,而属佛冈的止山尾村距黄屋村是25里,在这段路途中,首先要翻越上下落差达10里的峡谷。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凹凸不平,就是白天行走,都随时有跌倒的可能,更何况是夜行军呢!这对我们来说,是一次严峻的考验。

  我们到达止山尾村时,已是晚上9点多钟。当部队进入尖峰仔第三个山窝时,前面传来“暂停前进,就地待命”的口令。稍后才知道,原来是当地猎户用铁闸捕获的大野猪发出怪声,待摸清情况时,部队已浪费半个小时的行程。部队到达尖峰仔山顶后,休息了片刻,继续行军。

  部队开始进入英德县境,首先面临的是一条长达5里而且落差很大的下坡路。这是贯穿佛冈止山尾村与英德下酞之间的唯一陆路通道。在下坡路陡的地段,前人筑起的石步梯级,有的完好,有的损坏,断断续续,给战士行军造成很大的困难。战士们举步维艰,不少战士摔跤。随着“咔嚓”声响,跟在我背后的战士李宏仰面朝天,脑后头皮被石块划破,鲜血直流。班长郑中先滑下路旁的水洼,衣服湿到裤头。我摔了多少跤,连自己都记不清。“小心石级,拉手前进!”前面战士轻声传话,后面战士遵照口令执行。这样果然灵验,摔跤少了,步伐快了,部队很快就走完这艰难险阻的石步梯级路段。

  随后,我们进入长达15里的峡谷地带。有了走石步梯级的“秘诀”,峡谷旁的羊肠小道好走多了。山溪急流哗啦啦地伴随着战士们轻快的步伐前进。

  峡谷过尽,眼前是一弯山溪湖面,银光闪闪。经仔细观察,我果断地对华排长说:“前面就是进入黄屋村的岔路口,往左边一拐,跨过石陂头,穿过迳口村,沿着山边走1里的弧形小路,就是黄屋村门楼口的空旷草坪了。”华排长听后,把“距目标1里”的口令传下去,就和身边6位突击队员分别在左臂扎上白毛巾,大步朝着目标进发。

  我们踏上草坪地,定睛一看,地物变了:密密麻麻六七尺高的树木条,把村门前的空旷草坪团团围着。华排长和我们就地伏下,他猫着腰靠近木栅栏观察,突然从村里传来阵阵狗吠声和有人打狗的吆喝声,紧接着听到由远而近传来的脚步声,20米、15米、10米、8米,隐约看到一个匪徒肩上挎着步枪,沿着树木栅栏的外围摇头晃脑地走来。匪徒走到距华排长5米处时,操着客家话向华排长大声吆喝“谁人?”“自家人!”华排长立即用客家话回答。话音刚落,华排长一个箭步冲上去,用手卡住匪徒的脖子。匪徒拼命挣扎并对着门楼口大声呼喊,华排长见匪徒伸手摸枪,企图顽抗,便把匪徒踢翻在地。战士李宏及时赶到,扳动冲锋枪,结束了匪徒的性命。

  距我们10多米的草坪上,匪徒掷来一颗手榴弹,华排长顺手将我按下的同时,喝令大家立即卧倒。随着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旁边一棵柿子树发出泥沙散落的沙沙响声,幸好旁边有密密麻麻的树木条阻挡,加上我们又伏在低处,没有伤及半根毫毛。

  此时,枪声四起,匪徒架在门楼上的2挺美制轻机枪盲目扫射,一串串的曳光弹掠头而过。郑指导员命令机枪班猛烈还击,枪声此起彼伏,打破了山村的宁静。

  匪徒居高临下,给部队正面进攻带来了很大的威胁。郑指导员命令部队从外线包围黄屋村。当战士进村时,有两个匪徒正在狼狈逃窜,前面的匪徒边逃边放枪,被我方战士当即击毙,随尾的匪徒掉头想跑,又被我方战士活捉。

  双方枪战持续半个多小时,匪徒架在门楼上的轻机枪突然“哑”了。待部队进入该村时,发现村的后墙被凿开一个大洞,匪徒由此仓皇逃窜了。

  北江军分区十团三营把高厂村包围着,但没有发现匪徒的踪影(后来村民告知,土匪于当晚入夜时逃走了)。黄屋村的战斗打响后,十团三营很快就从对面的山头赶来支援,当他们来到黄屋村时,已经天亮了。

  在牟营长的指挥下,十团三营和县大队直属连分别以排为单位,进行“地毯式”的搜山。由于黄屋村背后山高林密,连绵起伏,战士们的衣服尽湿,加上经过一整夜的急行军,都感到疲劳,搜山至上午10时结束。在这次搜山中,救了一个回乡探亲而被捉去的十团战士和被匪徒怀疑是探子的“货郎担”钟文龙。他们是在匪徒逃窜时被押到山上乘机逃脱的,幸得部队及时搜山才获救。

  在这次围剿中,击毙原国民党天水乡联防队乡队副、土匪副官黄肇汉和流氓地痞宋求林,活捉匪徒黄焕池,缴获枪支弹药一批。我方战士重伤1人,轻伤1人。

  搜查黄屋村时,匪徒在门楼上留下美制轻机枪弹1500多发,在一间民房里还有已宰杀的猪肉200多斤、大米500多斤和新的棉布8匹。一位50多岁的村民恳切地对郑指导员说:“这头猪是我家的,这帮土匪昨晚强行宰杀了,现在用来慰劳解放军。”郑指导员感谢老乡的好意,嘱咐事务长把猪肉和大米买下来,就地开炊。早饭后,佛冈县大队直属连在指导员郑锦河的率领下,迎着朝阳返回驻地,迎接新的战斗。北江军分区十团三营由营长牟延忠率领,开赴下磔乡,在群众的大力协助下,对这股残匪夜以继日地穷追猛剿。

  3月27日围剿陈洞,击毙匪首邓德明;3月29日围剿黎洞,解救了“石坑事件”中被捉去的征粮工作队的3位女队员,可惜蓝凤金(女)却在大龙山上被土匪杀害了。

  夜袭黄屋村后,县委、县政府因势利导,组织宣传队重点进驻有村民上山为匪的自然村,大张旗鼓地宣传“首恶必办,胁从不问,受骗无罪,立功受奖”的清匪政策,同时做好匪徒家属、亲属的思想教育工作。在人民政府的强大政治攻势和军事压力下,匪首黄南耀属下的匪徒80多人于5月下旬纷纷向人民政府缴械投诚。

  (本文作者曾任佛冈县基建局股室负责人)